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的实践困境及突破-kf凯发国际
摘要:随着我国在国际产业链上的攀升,拔尖创新人才及其培养变得越发重要。在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中,由于没有明确而又统一的选拔标准,导致在实践中用普通教育中的优秀学生来替代聪明学生,用普通教育中的较高层级部分替代与普通教育同为一个单独类别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针对拔尖创新人才的聪明特征,同时也重视与尊重拔尖创新人才在特定领域的聪明表现,据此建立独立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课程体系,并据此建构独立于普通教育的大中小学一体化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让聪明的孩子不但不与优秀的孩子相混淆,还能够在完整的受教育过程中顺应自己的成长规律,成为促进国家发展与社会进步的栋梁之才。
关键词: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优质教育;教育类别
随着我国产业向全球产业链的上游攀升,以及在全球产业分工中高技术产品生产比例的增大,我国虽然扩充了更多发展的契机,但是高新技术被“卡脖子”的概率也越来越大,新一轮国际竞争的焦点在一定程度上集中在富有科学、技术竞争力和高文化素质的人才上。在此形势之下,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在国内实现产业升级、国际抢占科技制高点的竞争中都显得格外重要。换而言之,不论是对技术“扼喉”的突围,还是就国际竞争而言,最后比拼的都是拔尖创新人才的数量与质量。发达国家在工业革命伊始便处于全球产业链的上游,长期以来对拔尖创新人才都有较大需求,因而将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提升至国家战略的地位,作为提高国家人才竞争力的利器。在多年的教育实践中也建立了从义务教育到高等教育相对独立也相对完善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虽然我国重视拔尖创新人才,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实践已有40余年历史,近年来还特别颁布了《关于实施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养计划2.0的意见》《关于在部分高校开展基础学科招生改革试点工作的意见》(简称“强基计划”)等政策,进一步推动了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但是迄今为止,我国社会发展与产业竞争对拔尖创新人才的依赖程度不够高,对于拔尖创新人才基本特征的认识、培养规律的发现和教育体系的建构,都还处于较为模糊和初步探索的阶段。尤其是对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由于它与义务教育和公共教育混在一起,更容易导致认识上的误区和实践中的盲区。为此,本文将从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碰到的实际问题出发,剖析当前面临的思想困惑与实践困境,为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体系的建立与完善提出建议。
一、拔尖创新人才早期甄别之误:用优秀表现替代聪明特质
虽然国际社会都承认存在拔尖创新人才这一事实,但是究竟何种人才是拔尖创新人才,即拔尖创新人才的标准,尚未有普遍认可的标准答案。从家长的角度而言,抽象地承认某些儿童是聪明人,并不用承担具体的代价,而要承认具体的某个儿童是聪明人,那便默认自己的孩子聪明程度不足,意味着优质教育资源与良好的学习机会有可能让渡给这些“可造之材”。因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很难有统一的拔尖创新人才的甄别标准被所有家长接受,最终的结果是教育资源不能够提前配置给任何一个群体。与之相反,只能给予学生相对平等的机会,根据孩子们利用教育资源的效率,来倒推谁有可能是拔尖创新人才,并进一步决定把优质的教育资源配置给谁,这种方式其实更容易为普罗大众所接受。毕竟标准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议题,在科学层面难以统一,在价值层面难成共识。于是通过资源配置的方式来推导拔尖人才的实践路径,就把一个非常复杂的拔尖创新人才选拔标准问题,直接转化成了优质教育资源的使用效率问题,从而避免涉及敏感的“教育不公”的问题,自然更容易为实践所接纳。
教育成效替代选拔标准的方式虽然符合教育实践的日常逻辑,却带来了诸多为追逐教育资源所产生的风险。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关键不在于谁是拔尖创新人才,而是明确了拔尖创新人才的群体后,将相应的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配置到位,从而让他们得以按照拔尖创新人才成长规律获得应有的发展。如果大家只使用相同的教育资源,然后根据教育成效来倒推对教育资源的使用能力,再据此决定后续配置什么类型的教育资源,那谁能够保证所有的孩子在获得教育成效的过程中就都“只使用相同的教育资源”呢?如果教育成效本身不与后期的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配置挂钩,可能公众会更自然地看待孩子们的受教育过程。可是,当阶段性教育成效会决定后期的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的配置时,这个很好的制度设计就不得不面对两个极大的风险:一个是为追逐优质教育所带来的教育内卷化的风险。家长群体会在学校提供相同教育资源的前提条件下,自己想尽各种办法再追加其他的教育资源,这就是学科类培训机构得以野蛮生长的制度基础,也是家长情愿弱化家庭教育也要追随学校教育的根本原因。另一个是孩子成长空间被无限挤压的风险。即使家长不能为孩子配置更多的教育资源,也会竭尽全力调动孩子自身的各种资源,比如比别的孩子投入更多的学习时间,或者在学习过程中比别的孩子更加自律等等,从而在相同的学校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的情况下,取得比别的孩子更好的成绩。随着国家“双减”政策的出台并得到严格执行,靠家长追加教育资源的方式尽管还存在,但严重程度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目前需要关注的则是校外学科类培训,尤其是学科竞赛类培训对学校教育的替代与优化作用。事实上,这种普遍焦虑的氛围反而抑制了人们依其禀赋、意趣与志向各尽所能、各显神通的自然成长,尤其不利于个性化拔尖创新人才的脱颖而出。
以上路径实际上造成了一个共同的后果:对学业优秀的追逐,以至于忽视了具备“聪明”特质的拔尖创新人才“种子”。通过调动孩子内在的学习资源来充实和优化校内教育资源,从而让孩子们在学校教育成效的测评中取得更佳的成绩,这种方式较之家长叠加教育资源更加科学,也更能被大家接受。毕竟让孩子更努力、更自律、更好地适应家长与学校的安排,似乎本身也是孩子自带的学习能力,将自身的学习能力与学校教育提供的教育机会与教育资源有机融合,的确能够证明这样的孩子是优秀的。而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关键问题在于,在定义或者选拔拔尖创新人才时,希望选拔 出 来 的究竟是优秀的孩子,还是足够聪明的孩子?从目前学校通过教育成效来选拔学生的情况而言,的确可以把优秀的孩子选拔 出 来 ,可问题在于优秀是一个比聪明更宽泛的概念,我们可以简单地把优秀视为“聪明 ”的孩子,而其中“ ”的要素主要是努力、自律、听话等等自身附加因素。之所以将优秀视为“聪明 ”,意在把优秀中的聪明与其他要素相区分,因为相比其他要素,聪明更具有可持续性和创造力,也应该是拔尖创新人才和非拔尖创新人才的根本区别所在。可是,在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阶段,当我们用教育资源的使用成效作为拔尖创新人才判断标准时,在产生教育资源使用成效的诸多要素中,聪明这一核心要素很容易被“聪明 ”要素所掩盖,甚至被这些附加要素所替代。在教育实践中的表现,就是得最佳成绩的孩子,一定是聪明与“聪明 ”都发挥得最好的孩子,但肯定不是把聪明发挥得最好的孩子。其实还有更糟糕的情况,那就是大量并不聪明的孩子也有可能在早期教育阶段依靠自己的“聪明 ”等附加因素取得优异成绩,从而在后续教育中获得更多教育机会和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实际上这些孩子有可能在后期很难消化这些“过剩”资源,导致心理与学业上的多重问题。
二、拔尖创新人才早期教育:作为一种类别教育的存在
通过学生的前期学业表现来决定学生后期教育机会和教育资源的配置,最终选拔 出 来 的往往是一群优秀的学生,但却不一定是聪明的学生。现代教育被赋予改变命运的使命,把聪明的学生置换成了优秀的学生,让家长不再“认命”于自己的孩子聪明与否,而是坚信勤能补拙,坚信所有的人都有成为优秀学生的可能。于是,原本应该专门为聪明孩子建立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便演变成了为优秀孩子建立的重点教育体系,具体表现为重点学校或者同一所学校的重点班级。比如我国现行的高中教育,就把高中学校分成了若干等第,尽管名称各异,有的是按照星级来评定的,有的是按照省市级重点学校来评定的,但最终都表现为在中招时录取分数线的不同,重点高中学校总是先录取,等他们录取完后才是普通高中学校录取。由于决定进重点学校读书或者进重点班级读书的标准,是由孩子们在前一个阶段获得的学业成绩决定的,所以社会上对重点学校或者重点班级的设置并没有过多异议,而是将问题归咎于自家孩子的优秀程度。为优秀的孩子提供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和更充裕的教育机会,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可以让有限的教育机会和稀缺的教育资源得到最大化使用。可是,既然用这种模式选拔 出 来 的并不一定是聪明的学生,那么据此建立起来的教育体系也并不是针对聪明学生建构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而为了优秀学生培养建立起来的是重点教育体系,它的本质是普通教育体系中一个更优质的部分,它存在的理由是更有效使用教育资源和教育机会,但它因此失去了培养和造就拔尖创新人才的初心和宗旨。
事实上,在普通教育体系中建立一个重点教育体系,其目的是在教育资源匮乏的情况下,通过集中优质教育资源实现“快出人才”和“出好人才”的目标。这一模式的不足之处是让一部分人得到充裕教育机会和优质教育资源的同时,弱化了大部分人相对公平的受教育机会,而且这种模式更强调对优秀学生的选拔,而不是将重点放在对优秀学生的培养上。随着我国义务教育的教育资源变得不那么稀缺,民众更期望获得公平的受教育机会,让教育变得更加公平。最终目的不是让一部分人成为选拔 出 来 的优秀学生,而是让每个学生都成长为自身所能达成的“最优状态”。不论是集中优质教育资源,还是关注对优秀学生的选拔,都不再是发展普通教育的方向。在这种情况下,重点学校与重点班级正在逐步退出教育领域,即使高中教育领域还存在重点学校与重点班的情况,也已逐渐成为大众不满的存在。因此,在普通教育领域提及要培养拔尖创新人才,似乎被视为对最初的重点学校与重点班级的复活,自然被认作与普通教育追求教育公平和学生个性成长的办学特征相违背,从而导致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举步维艰。尤其是在以公平为追求的义务教育阶段,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几乎不复存在,在高中教育阶段,虽然在重点高中学校有所保留,但也由于缺乏明晰的办学定位、系统化的育人课程和可期待的升学出路,整体处于迷失状态。
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重点在于对办学进行定位时,要将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视为一种独特的育人模式,思考其究竟为何种样态,其与普通教育、重点教育模式有何不同之处。创建教育特征和教育模式的重心并不在于如何区分拔尖创新人才和普通学生,而是寻找到两种不同培养模式的区别。这两种不同的培养模式有着对拔尖创新人才与普通学生的区别,但这远不是两种模式的全部区别,它还涵盖了相应课程体系、教学实践模式、学生评价标准,以及学生升学路径的不同等等。这就意味着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与普通学生培养是不同类别的培养模式,并非重点教育体系与普通教育体系间的从属和包容的关系,它们之间不是在水平层次上做出区隔,而是平行与并列的关系,两者之间在教育本质上有着相同之处,但在具体实践过程中以及在教育形式上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特征。其实,只有将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与普通教育模式相区别,才能够让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不因重点教育体系在普通教育模式中的式微与没落,而被连带追责或者被误伤,也才能够更有针对性地因循拔尖创新人才成长规律,更科学地建立起真正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尤其是让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能够与义务教育的高公平性相区别,从而拥有属于自己的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体系,让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更有力量地延伸到早期教育,让具有拔尖创新人才特质的孩子能够不因义务教育的公平性而被埋没。
三、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课程:基于聪明又区别不同的聪明
甄别拔尖创新人才的标准,应该着眼于孩子聪明与否,而不能困囿于孩子们在某一个阶段取得的学业成绩。于是,国际社会便开发出了各种测试孩子聪明与否,以及聪明到何种程度的测评工具,似乎只要把孩子们的聪明程度测试出来,便可以一劳永逸地对他们进行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了。其实,对于普通孩子而言,他们看起来在聪明程度上差距很明显,比如有的同学在测试中能获得90分,有的同学能够得到120分,于是差距就是30分;而对于聪明的同学而言,有的同学是130分,有的同学是150分,差距仅有20分。值得关注的是,我们在讨论普通同学时,会关注他们聪明程度的不同,即关注到其差异性。但对聪明的同学反而只关注聪明与否,而忽视了他们之间也具有差异性,比如只要在认知测试中超过120那就是聪明的同学。甚至在普通同学中,既关注他们聪明程度的差距,也关注他们聪明类别的差异,比如斯腾伯格(robert sternberg)提出了成功智力三元理论,还有加德纳(howard gardner)的多元智能理论。普通孩子就如光谱中的可见光部分,我们对其强度与颜色都有着清晰的了解。毕竟可见光是光谱中人类最可见的部分,自然了解得越透彻,也就更容易放大这部分光在亮度和颜色上的区别。而聪明的孩子则如不可见光,虽然差异显著却难以被获悉。不可见光有可能不论在亮度上,还是在颜色的分布上,差距都会比可见光更大,差异也会比可见光更丰富。但正是由于属于不可见光,所以人类对他们间差异的认识更浅薄,也正如大众对聪明孩子的认知实际上比普通孩子更为缺乏。
尽管拔尖创新人才都是聪明孩子,但是他们的聪明程度与擅长领域却是各有不同,该问题的认识又严重影响了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课程体系的建设和育人模式的建构。在传统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中,一种是加快进度型,是指一种基于学习进度的教育干预,主要通过快于一般学习速度来实施。由于拔尖创新人才比普通同学聪明,所以在同样的课程标准和学科教材面前,教学进度可以加快,学生的学习进度同步提前,比同龄人更早毕业或者升学,从而在各方面的发展中赢得先机。另一种是内容充实型,与加快进度型关注学习进度不同,内容充实型关注学习广度。如果说加快进度型认为聪明的孩子就应该学得比别人快,那么内容充实型则认为聪明的孩子不应该用学习进度来证明自己,而应该在每个阶段的学习内容上,都比别人有着更深刻的理解与更务实的应用能力。尽管在国际上大家也都共同认可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就应该既学得比别人快,又学得比别人好,从而彰显他们作为高智商学生的自信。可是,不管是加快进度型,还是内容充实型,都只是认识到了拔尖创新人才聪明的一面,可对于拔尖创新人才聪明得不同的一面,尚未给予足够的关注。其实,正是因为目前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中只认识到了他们都是聪明孩子,而没有关注他们聪明得不同的一面,使得大家非常容易把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视为普通教育体系中优质教育的那个部分。不管是优秀的孩子,还是聪明的孩子,他们都具备比别人学得更快,在相同的时间内比别人学得更多的共同特质,自然容易被公众所混淆。更有意思的是,优秀的孩子是肯定可以比别人学得更快和学得更多的,反倒是由于聪明的孩子只是有学得更快和学得更多的潜质,但有时候在他们身上并未展现出学得快、学得好的既成事实。所以在经过一段较长时间之后,所谓的拔尖创新人才早期教育部分,就逐渐成为培养优秀学生的主阵地,聪明孩子在这个体系中反而失宠了,换言之,他们在优秀学生选拔的机制中失去了获得应得的教育机会。
当聚焦在拔尖创新人才群体时,就会发现他们的相同之处在于都是聪明孩子;可当我们再深入挖掘、聚焦在每一个拔尖创新人才个体时,就会发现他们聪明的地方或者领域是不同的。这就意味着,在考虑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建设课程时,将所有课程都设定成为聪明学生开展教育活动提供教育资源,于是聪明就只是整个课程体系共同的特征,但体现这个特征的具体领域和内容却是不同的。尽管在理论研究中,就学生的智力做何分类还没有定论,但从对学生开展分科教学的历史来看,在学科设置上还是具有相似的传统,尤其是在基础教育中就更是相对固化了。当前中国研究型大学在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目标上具有多元取向,具体表现为学科背景多元、素质结构多元、发展方向多元;然而实践中,拔尖创新人才的选拔、师资配备和评价等实现机制却趋于单一化,形成了人才培养的多元目标与单一实现机制的冲突。不过即使如此,无差别设置对高等教育的影响并不如对基础教育的大,这是由于在高等学校中已经通过一级学科、二级学科以及交叉学科等方式,实现了基础理科向其他学科的拓展、延伸与应用,学生也通过专业选择的方式实现学科与学生之间的配置。可是基础理科在基础教育中的设置就过于单一,就目前国家强调的基础理科来看,主要还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信息技术,而且这样的学科划分在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间没有区别,在普通教育和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间也没有区别。尤其是对于作为一个教育类别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一套针对这个类别教育的课程教学体系。这不论是从因材施教的教育规律来说,还是从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教育使命来说,都不是一个有利之举。
之所以每位家长都盼望着,甚至也都认为,自己家庭培养的孩子应该有机会接受拔尖创新人才教育,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目前为拔尖创新人才提供的课程没有针对性,只是让学生学得更快和学得更多,自然就成了对所有学生的馈赠。如果拔尖创新人才的课程只针对拔尖创新人才,那么不符合拔尖创新人才标准的学生就难以适应这样的课程,这就像为大个子设计的专用服饰一样,尽管人人都知道如果买大个子的衣服,到手的布料肯定是最多的,可并不适合自己的身材,自然情愿购买布料可能用得少但适合自己穿的衣服,所谓选择最适合的教育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从学得更快与学得更多的角度看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而是从聪明但却相异的角度来看,目前为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提供的课程主要有两类的:一类是学科竞赛类课程。这类课程的内容和普通学科课程有着较大比例的相异性,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接受过学科竞赛的专项培训,在普通学校学到的学科知识基本上看不懂学科竞赛的题目,就更别说解决学科竞赛提出来的问题。另一类是大学先修课程。大学先修课程肇始于美国大学理事会的大学先修项目,能够培养学生的发展潜力,为学生提供多样化的、可供选择的课程。这类课程的内容和普通学科课程在基础知识上有着相似性,但从学科知识的架构和学科思维的高度来看,大学先修课程在知识表现形态上更接近学术知识,学科思维高度上更接近专业水平,而普通学科课程为了适应普通学生的学习,不论是在学科知识的表现形式上,还是在学科内容思维水平的要求上都有所调整。从目前来看,两类课程在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中被广泛使用的是学科竞赛类课程,而非看起来既能够兼顾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在学科知识上的对接,又能够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学科思维品质的大学先修课程。
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来讲,大学先修课程重在教育性,也就是能够为拔尖创新人才提供与其智力水平、旨趣相一致的学习内容,尽管大学看起来比基础教育要高一个层次,但大学内部也存在层次之间的差别,所以大学先修课程对拔尖创新人才的甄别功能并不明显,聪明程度高的学生可以选择清华大学的先修课程,聪明程度稍低的学生就选择地方高校的先修课程,由于缺乏统一的大学先修课程评价标准,选拔功能也就不得不有所缺失。相较而言,学科竞赛类课程在教育性上的确有所欠缺,尤其是与大学学科课程的学习结合度不够,使得学科竞赛类课程并不必然有益于学生对大学学科课程的学习。值得深思的是,虽然学科竞赛在教育性上有所欠缺,但是在经历多年的调整与优化后,不论是在竞赛组织、前期竞赛培训和竞赛课程开发上,尤其是在竞赛成绩的评定上,已经形成了相当成熟的竞赛机制,从而赢得了公众对学科竞赛在人才选拔和甄别上权威性的认可。因此要让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在兼顾选拔性的同时,充分发挥教育性功能,必须从拔尖创新人才教育体系整体设计角度来考虑,避免早期培养囿于特定的时段,从而演变成自成体系的另类教育,看起来培养了早期拔尖创新人才,事实上却只是把早期拔尖创新人才“圈养”起来,看不到为拔尖创新人才接受高等教育奠定基础的作用,也就更看不到早期拔尖创新人才的长远发展了。
四、拔尖创新人才教育体系:大中小一体设计的类别教育
尽管拔尖创新人才教育是一个规模较小的教育体系,但不能因为其规模小而否认它作为与普通教育相独立的教育类别;同时拔尖创新人才教育也不能因为规模小就忽略了它对国家发展与社会进步的重要性。既然拔尖创新人才是一个独立于普通教育的教育类别,而普通教育与高等教育是相通的,那就意味着早期拔尖创新人才教育也需要和高等教育有一个相通的路径,而且最好是与高等教育各个学科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有着相通的路径。可如果要同时做到实现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是一个教育类别,而且打通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与高等教育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关系,就需要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进行整体设计。
首先,要对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德育工作进行一体设计,确保拔尖创新人才对国家和人民有爱与责任,能够为国家和人民所有,能够为国家和人民所用。培养拔尖创新人才首重德育,之所以要强调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就是因为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需要他们,他们可以在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中发挥不可替代的作用。也正是缘于他们对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性,才需要赋予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以独特性与紧迫性。尽管拔尖创新人才在特殊领域有着自己最为独特的才能,但要意识到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与价值观依然归属于正常人的范围,甚至因为在独特领域有着最为独特的才华,他们在生活能力与核心价值观的塑造上还弱于正常人,这就需要德育工作能够一路支撑他们在自己所属领域的学习与成长,避免他们因自己所得的成绩与所研的成果而滋生他们对自我利益与自我成长的过度关注,更要避免他们形成与国家和社会进行交易的心态。并非不允许拔尖人才考虑个人利益与个人发展,而是需要他们将自己的利益诉求与发展要求,与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结合在一起,在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中实现自己的价值与成就。之所以要考虑拔尖创新人才大中小德育一体化,并将其作为最重要的部分,一方面是意识到拔尖创新人才对国家和社会很重要,另一方面还在于学生是发展中的个体,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培养本就需要持之以恒,任何一个阶段的脱节都可能导致三观培育的偏差。
其次,要实现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课程体系的一体设计,确保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是全过程的,通过系列课程让他们学得更快、更好,早日成为国家发展与社会进步的栋梁之才。重视拔尖创新人才的早期培养,尽早把这些聪明的孩子甄别出来,其目的就在于一方面要为他们提供与之相适应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课程,避免他们在普通教育中逐渐被埋没。另一方面在于促进他们能够充分利用自己的聪明天赋,能够在自己天赋所在领域学得更快且学得更好。学得更快与学得更好,都是在特定的边界中考虑,如果把这个边界止步于初中,学得更快就会在初三期间重复操练;如果把这个边界止步于高中,学得更快的学生就会在高三期间进行重复操练,而这种学得更快与学得更好的学习状态,就被局限在中考与高考中取得“学得更好”的评价结果,导向高中教育或者高等教育更好的学习机会,哪怕这种学习并不能为高等教育阶段的培养奠定坚实的基础。因此,只有让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课程体系实现大中小学一体化设计,才能够让聪明的孩子们避免在中考与高考上的重复操练,从而全心全意地为高等教育阶段的课程学习做足准备,形成有效的衔接。当然,作为在特定领域的拔尖创新人才,只有打通大中小学的课程体系,突破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的壁垒,才能够让他们较早地聚焦自己专长的学习领域,从而在这个学习领域专心投入与长期投入,为获得重大成果或者技术上的重大突破奠定坚实的基础。
再次,要实现拔尖创新人才升学机制的一体设计,确保拔尖创新人才在升学过程中只受制于自己的学习能力,而较少地被制度性障碍所约束。在普通教育的升学过程中,学生肯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够得到更好的学习机会,也肯定有学生因为得不到较好的学业评估而被学校教育淘汰。在拔尖创新人才升学过程中,尽管国家会保证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教育资源与教育机会的丰裕,可也会有同学从这个教育体系中淘汰出来,这个淘汰机制一定要建立在这是他们学习能力不具有可持续性导致的这个原则上,尽量避免在他们内部之间进行比较而淘汰他们。在聪明人里面肯定有更聪明的人,但更聪明的人的存在并不是淘汰聪明人的理由,因为他们各自聪明的领域不一样,在任何一个领域里能够见到这些聪明的孩子都是一种幸运。此外,从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学,整个升学机制要保持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内部畅通,如果承认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是一个独立的教育类别,那就必须用独立的升学通道来予以保障,否则聪明的孩子就必然与那些优秀的孩子在普通教育的升学通道中展开竞争。由于普通教育升学通道肯定执行普通教育的标准,这些聪明孩子由于接受的是拔尖创新人才教育,很大程度上使得他们在普通教育升学竞争中遭遇失败。聪明孩子也要接受升学测试,但这个测试并不在普通教育体系中,而是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中,这一测试并不是看学生在过去取得了什么成绩,而是看他们是否具备在后续课程学习中可持续的学习能力。这并不像普通教育中作为终结性评价的中考与高考,而是作为诊断性与评估性的测试,测试结果供以判断学生是否继续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中接受教育。
拔尖创新人才的早期培养,同时肩负着甄别拔尖创新人才和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双重重任,只有甄别出了真正的拔尖创新人才,才可能开启整个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的旅程。在甄别过程中,要区分聪明孩子与优秀孩子的区别,当然这个区别最好的方式就是为他们提供只有聪明孩子才可能学会的课程,让拔尖创新人才早期培养脱离普通教育体系而赢得独立身份,从而建立起大中小学一体化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使得为拔尖创新人才建立起大中小学一体化的德育、课程与升学机制,由此才能够既保证拔尖创新人才不得埋没,又保证他们能够得到与之成长规律相匹配的教育,使他们早日成为国家发展与社会进展的栋梁之才。
(来源:周彬《全球教育展望》)